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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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魏爾倫是個淺金色頭發的俊美青年。他的發絲柔順的在腦後用緞帶紮起一束,就像是從上個世紀的鄉間走出來的紳士,看起來風度翩翩,溫文爾雅。

誰也想象不到,這麽一位儀態優雅的、貴族般的男人,在黑暗世界裏是令人聞風喪膽,連嚴密保護下的一國女王都敢出手刺殺,還在成功之後全身而退的暗殺之王。

他正坐在一宮美咲的對面,撐著下巴,用那雙明亮、溫柔的藍色眼眸觀察她。

明明是雙手染血,不懂愛恨的冷酷之人,那雙眼睛卻偏偏顯得格外多情,專註的凝視著一個人的時候,簡直就像是凝視著自己最珍愛的情人。

“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?”他望著一宮美咲,聲音低沈的問道。

回答他的是另一個男人。

蘭波坐在一宮美咲身邊,聞言瞥了他一眼,語氣有些生硬道:“沒比你早知道多少。”

他們是摯友——至少其中一方曾經是這麽認為的。

但蘭波之前從一宮美咲那聽說,多年前他之所以會失憶,就是因為他與魏爾倫已經決裂。

他並不認為一宮美咲會故意欺騙自己,只是蘭波會想,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一宮美咲也不清楚的誤會?

可如今真的見到了魏爾倫,看到他對待自己的態度如此冷淡,完全是一副已經鬧翻了、也不打算再和好的樣子。

即便蘭波仍然把他當做朋友,也明白一宮美咲恐怕說的就是真相——沒有任何誤會。

於是這對曾經默契無間的搭檔,如今就跟完全不熟似的,中間隔開了好一段距離。

他們已經找不到曾經和睦相處的那個共同的頻道了,如今還能好好的同處一室,完全是因為一宮美咲。

此刻,他們三人正在一輛飛馳前往東京的房車上。

由於房車空間有限,床鋪邊上就是餐桌,一宮美咲坐在靠窗的餐桌邊,吃著洗幹凈的草莓,魏爾倫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,蘭波就只能坐在一宮美咲身邊的床沿上。

他們討論的是關於「控制式」的事情。

魏爾倫和中原中也都是人造異能,據研究員們所說,他們的靈魂是為了欺騙「荒霸吐」和「魔獸維吉爾」偽造出來的人類靈魂的仿品,只靠2383行控制式控制,就如同仿生機器人一般。

“只是聽說你要來之後,首領讓我試了試。”蘭波說著,垂眸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那頂黑色的禮帽。

那曾是他送給魏爾倫的生日禮物,後來潛入日本盜取荒霸吐,兩人出手交戰後,似乎隨著蘭波一起遺落在了日本。

這頂帽子有可以自主控制控制式的裝置,戴上之後,魏爾倫就能自己添加刪改指令。從某方面來說,保證了他的自由,讓他不必再擔心被別人控制。

單從這一點來說,就可以看出蘭波為了這份禮物花了多少心血,但魏爾倫卻好像絲毫不在意。

說到底,他固執的認為自己就不該出生。

後來,蘭波用這頂帽子在中原中也的體內增添了一條控制式——

當中原中也處於荒霸吐模式下的時候,只要被一宮美咲碰觸,人格就會蘇醒。

所以,當一宮美咲要蘭波試著在她體內增加一行控制式的時候,他第一反應就是「不可能」。

“為什麽不可能呢?”

“你問為什麽……”蘭波理所當然的下意識回答道:“人類的靈魂怎麽可能能用控制式控制。”

一宮美咲安靜的看著他,蘭波便忽然楞住了。

他想到,如果自己一邊理所當然的認為控制式對人類沒有意義,一邊對魏爾倫說他是人類,卻又送給他一頂可以自主控制控制式的帽子……

魏爾倫是會覺得高興,還是會覺得,蘭波果然是個騙子?

真正的人類是不會被控制式控制,也不可能可以自己刪除控制自己的代碼。

也許他送的禮物,反而讓魏爾倫更加清楚地意識到,自己和人類是不同的。

這麽一想,原本覺得他們的決裂太過突然的蘭波才意識到,說不定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,他就忽略了太多太多東西。

“那麽,我試試看。”想到這裏,蘭波不再拒絕了,反正對人類來說,那只是一頂普通的帽子而已,試試也沒有關系。

當初琺國政府讓他成為魏爾倫的教育者,為了做好這份工作,也因為魏爾倫非常危險,必須盡快找到能和他和平相處的辦法。所以蘭波幾乎把所有能找到的資料全部仔細研究過了一遍。

在這個世界上,也許除了研究員,就屬蘭波最了解人造異能體了。

他將那頂禮帽戴在頭上,然後用玩笑的口吻詢問道:“首領想要什麽功能的控制式?”

“和中也開啟汙濁,被我碰到就會蘇醒的一樣。”一宮美咲說,“如果魏爾倫開啟了「門」,成為維吉爾,那麽我碰觸到他,他的人格就會蘇醒。”

想要做到這一點,編寫控制式的人必須既要熟悉控制式,又要熟悉魏爾倫才行,除了魏爾倫自己,恐怕就只有蘭波能做到了。

蘭波微微一怔,然後握住了一宮美咲的手。

他原本以為只要試一試,就會很快發現根本無法在人類的靈魂上留下刻印,卻沒想到一宮美咲閉上眼睛後,似乎對他敞開了體內的某種「屏障」。

蘭波猝不及防輸入成功了。

那一瞬間,他震驚到幾乎忘記松開她的手,只是那麽愕然的看著她。

“你……你是?你也是?”

一宮美咲卻笑了笑,十分平靜:“之前有人告訴過我,異能特務科對我的身世,有往這個方向調查。如果他們那邊留下了痕跡,以你的情報能力,難道還沒有打探到嗎?”

“我知道這件事情……”蘭波深深的吸了口氣,“但是我從沒信過!”

當初羂索告訴過一宮美咲,異能特務科那邊因為她的背景太過空白,所以懷疑她可能是試驗品。蘭波自然也聽說過類似的猜想,但!

一宮美咲似笑非笑:“因為你曾和魏爾倫搭檔了那麽久。所以確定自己一定能分辨出人造異能靈魂和真正的靈魂?”

“呃……”蘭波沒有回答,他死死地盯著她,“你到底——這是怎麽回事?你也是由控制式控制的嗎!那麽,是誰創造了你……”

他想起了什麽:“那個「母親」?”

“不是,是因為我是巫師啊。”

“什麽巫師!”蘭波焦躁道:“你的體內能寫下控制式啊!”

“我說了,因為我是巫師啊。”一宮美咲踮起腳來捧住了他的臉頰,伸出手用力壓緊了他那張憂慮的臉,想要讓他稍微冷靜一點。

蘭波下意識連忙扶住了她,擔心她大著肚子摔倒。

而他那張俊秀的臉頓時被擠出了一個滑稽的鬼臉。

她像是被他逗笑了:“蘭波覺得,所謂的巫師是什麽?”

蘭波悶聲道:“不知道。”

一宮美咲一副「真拿你沒辦法,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」的哄小孩般的無奈表情:“所謂巫師,就是使用巫術的人嘛。”

“是嗎?”但蘭波看起來,好像還是覺得她在胡說八道。

因為不會有人比他更懂能在體內寫下控制式代表什麽了。

他蹙著眉頭看著她的樣子,仿佛是認為她已經被自己的創造者——也就是那個「母親」洗腦至深。

和魏爾倫、中原中也不同,他們的創造者純粹的把他們當做工具使用,別說教育了,連意識都不想讓他們擁有。

但一宮美咲的創造者似乎不一樣——她高級多了!她給一宮美咲灌輸了許多知識,用感情操控她,塑造了一套和常識不同的世界觀洗腦她——

一宮美咲看似獨立,然而一切決定都在「母親」的控制之內。

那個女人何其可怕!

一宮美咲卻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蘭波的憂心忡忡,她就像是游戲般的繼續悠閑問道:“那麽,巫術是什麽呢?”

蘭波重覆道:“是什麽呢?”

“就是現實側的另一面啊。”一宮美咲笑了起來,“巫術是一切黑暗之中、未知神秘、非正常、不現實的一切啊。”

她說,“所以,咒術不是異能,異能也不是咒術。但巫術即是咒術,巫術即是異能,巫術也……即是汙濁、即是魔獸維吉爾。”

蘭波沒說話。“關於你母親……”

“母親怎麽了?”

他的表情很嚴峻:“首領你,能反抗那位母親嗎?”

一宮美咲看著他,就像他剛才篤定控制式不可能對人類靈魂產生效果一樣理所當然:“我為什麽要反抗母親呢?”

蘭波試圖激起一宮美咲反抗的心情:“如果那位母親,要求你做你絕對不願意做的事情呢?”

一宮美咲道:“那就去做啊。”

“是絕對不願意做的事情!”蘭波不由得著重強調了這一點,“比如說——如果她要你殺了中也?”

“那一定是中也做錯了事情吧。不然的話,我是不會輕易囚禁他、處決他的。”

“那如果她要你拋棄你的孩子?”

“那母親一定是有必須這麽做的理由。”

“你不會覺得痛苦嗎?”

“會吧……”一宮美咲輕聲嘆了口氣,“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,蘭波,但是你放心,我和母親的關系和你想象的並不一樣。母親不會傷害我,相反,她一直都在努力保護我,讓我開心的活下去。

而且,我的心和母親的心,永遠都是一樣的——沒有什麽比家族更重要。

基於這一點,無論母親要求我做出多少犧牲。無論我有多麽痛苦、甚至會精神崩潰……那都是無關緊要的分歧。

母親不會在意這一點,我也只不過是她漫長生命中的某一個孩子。如果我實在無法完成她的願景,我死後,還會有我的孩子繼續與她走下去。”

她說的恬淡平靜,甚至溫柔如水,但蘭波的表情看起來比之前更焦慮了。

無論如何,即便一宮美咲堅持自己只是「巫師」,魏爾倫卻在一見到她之後,就立刻做出了和蘭波一樣的判斷。

他本想直接殺死自己「弟弟」的妻子,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,然而看見他的時候,一宮美咲並不驚訝,她只是問他:“你能分辨出人類和非人嗎?”

“什麽?”

魏爾倫看著她,並不介意在動手前多說幾句話。

“蘭波說,你一直堅持自己不是人類,而他一直說你就是人類。你討厭他這一點嗎?”

“呃……”她微笑著說:“如果你殺了我的話,就完全沒有資格討厭他這一點了,因為你也和他一樣討厭。”

魏爾倫頓了頓,“什麽意思?”

一宮美咲站了起來,她遞上一頂魏爾倫十分眼熟的帽子,對他說,要不要看看她體內的控制術式。

有些人的異能是要通過接觸才能發動的。但魏爾倫潛入之前搜集過關於中原中也、以及他周圍一切存在的詳細資料。比如高天組、比如他的首領和妻子一宮美咲……

在資料裏,關於她的異能有兩個說法,一個是「幽靈軍團」,一個是「疑似時間系異能者」。

但這兩者都不需要身體接觸。

他盯著那只遞來帽子的手,她的手腕纖細,手指柔膩,沒有半分訓練過的痕跡。

魏爾倫拿過了那頂帽子,戴上之前他有些惡趣味的想,這頂帽子會不會動了什麽手腳,說不定他這個暗殺之王會在這陰溝裏翻船也不一定。

結果完全沒有,他戴著帽子,握住了她的手腕,然後看見了她體內的那行控制式。

“要刪掉嗎?”一宮美咲看著他,很真誠的問道:“這對你算是個威脅吧?”

魏爾倫默默放下了手。

“所以,你是在等我過來?”

“倒也不能說是在等……因為蘭波和中也都以為你會直接去找中也,把他帶走。不過我想,如果蘭波知道了有人懷疑我是異能生命,那麽你會不會也知道,於是過來看看呢?”

魏爾倫凝視著她的笑臉,過了片刻,才道:“你等到了,然後呢?”

“然後——既然你都來了,不如帶我離開這裏吧。”

“離開?”魏爾倫垂下了眼眸,氣息之中帶上了一縷危險的殺氣:“他們對你不好嗎?”

“不是,是因為有想做的事情,如果被他們知道的話,一定會反對的,所以最好是我們悄悄地去做。”

見魏爾倫沒有說話,一宮美咲歪了歪頭:“還是說,你只願意做中也一個人的哥哥呢?哥哥?”

他猛地擡起了頭,“你叫我——”

一宮美咲改口道:“對不起,保爾先生?”

“呃……”

“保爾先生?”

“叫哥哥……”

一宮美咲乖乖道:“哥哥。”

一時之間,魏爾倫都不知道剛才她到底是真的以為他不願意被她叫哥哥,才善解人意的改口叫了他的名字,還是明知道他想被承認為「哥哥」,卻故意壞心眼的逗弄他叫他名字。

他問道:“你想去哪裏?”

“東京……”

一宮美咲說:“因為哥哥來了,所以想去東京看看。”

她藍綠色的眼睛裏滿是憧憬般的光芒,“因為哥哥很厲害,所以我在想——是不是能帶著哥哥把東京打下來?”

……

征服橫濱之後,神奈川一大片區域都已經變成了一宮家族的領地。

除了看領地地圖中間那顏色突兀的一塊租界不爽外,你就一直在盤算著下一步打哪一邊。

神奈川的位置靠近島國中間,接下來如果往西發展,就是打到京都,如果往東發展,就得先打東京。

之前蘭波說京都大阪那邊有禪院和加茂兩家鎮守,你就想著要不先把東京打下來。

禦三家禦三家,先幹掉其中一家,再逐一突破嘛。

對你來說,懷孕期間考慮打戰的事情非常正常,一宮美咲也並不覺得懷孕需要特別對待——身為首領,怎麽可能懷孕就休息一年什麽都不做?

但如果真的要開戰,即便是對她最為忠心耿耿、對她的命令最無條件執行的幹部。

在她懷孕期間,大概也會使勁勸諫她等一等——至少等孩子生下來再說。

若是一般人,大概也就等了。可只有寥寥幾人清楚,一宮美咲看似溫柔平和的表面後,是多麽強硬倔強的性格。

……

“我在神奈川和東京交界的地方,設立了一個新的征召兵集結點,到了那之後,我就把哥哥任命為新的軍事統帥,然後直接對東京宣戰,哥哥就可以帶著士兵沖鋒了。”一宮美咲道:“如果贏了,我們就有東京了,如果輸了——”

蘭波略帶敵意道:“你那位母親就回溯時間,是吧?”

“是的……”一宮美咲並不避諱。“這樣也很好啊!”

她說,“一次嘗試而已,沒有必要告訴中也他們。不然他們一定會反對,還要解釋很多事情。等到時間回溯完,他們什麽也不知道,也就不會擔心了。”

這個邏輯明顯哪裏太不對了!無法說服就幹脆直接略過,不管怎麽樣就是要做是嗎?

有些時候,一宮美咲表現出來的樣子,就好像家族是必須且最重要的。

但有些時候,她又一意孤行宛若一匹獨狼,好像只要自己做出決定就足夠了。

這些違和的地方,蘭波認為一定是她「母親」洗腦的手筆,他以為魏爾倫會勸上幾句,豈料他默默點了點頭,附和的「嗯」了一聲。

蘭波:“……”

忘了這裏兩個人都不大正常。

他頭疼的捂住了額頭:“如果沒有回溯呢?回去的時候你要怎麽解釋?就算打下了東京,中也也會氣瘋的吧。”

一宮美咲沈默了片刻,看向了對面的魏爾倫。

魏爾倫幹脆道:“都是我做的。是我擄走了她,她一直在激烈反抗。”

一宮美咲燦爛的笑了起來。

蘭波:“……”

“怎麽說呢……”他慢慢道:“是因為這次以局外人的視角看你嗎……保爾,我以前沒有發現,你問題真的很大……”

“雖然中也是弟弟……”魏爾倫看了他一眼,仿佛在解釋,“但美咲是妹妹。”

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:“而且美咲還懷孕了,所以美咲比較重要。”

並不是妹妹和懷孕的問題啊!是你覺得這個世界無論怎樣都好所以不管她說什麽都照做的問題啊!

蘭波感覺自己遲早要早衰。

他是知道阻止不了才會跟著過來的。可是接下來究竟會發展成什麽樣——就連他也完全預測不出來了。

……

【魏爾倫拜訪了你的領地。】

【你將魏爾倫招募至家族。】

【魏爾倫已成為你的部下。】

好誒!

你蠢蠢欲動的點開了東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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